未尽之旅
2月1日,大年初一。已接近次日凌晨,窗外的鞭炮声仍然此起彼伏,一派喜气洋洋的节日气氛。此时,计算机发出一声悦耳的提示音:又有新邮件了。应该是朋友们的贺年邮件吧。我打开浏览器,首先看见的是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NTSB)的邮件,抬头是熟悉的字样:
“亲爱的同事,我们奉命……参加……‘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的事故调查……”
我没有继续看下去。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负责全国的航空、航天、铁路、轮船和管道运输安全等调查事务,加上其他国家要求的协作调查,几乎每天都会收到启动一项调查工作的通知函件。今天正好是过年,我想就先不看了吧。再说航天飞机失事不是1986年的事么?怎么现在又要重新调查了?
第二天一早,我开始阅读电子邮箱的信件。其中有一封信是来自美国航空航天局(NASA)的波尔。“我们失去了联系……”他写道,“STS-107机组和‘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天哪,我们就要失去他们了……”
STS是美国航天运输系统的英文缩写,107是本次航天飞机飞行的代号。本次飞行使用的是“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它不仅是美国也是全人类第一架投入实用的航天飞机。它于1981年4月12日首次升空,头4次飞行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全面试飞验证设计结果,具有很大风险。从这个意义上说,它驮载着无畏的先驱者进军太空,这是人类勇于探索的精神象征。
这次在航天飞机上的机组为7人,6名美国人,1名以色列人,其中2位是女性。指令长是里克·赫斯本德;实验项目主管是迈克尔·安德森;卡尔帕娜·乔娜,女,是飞行工程师;他们均是第二次进入太空。机长是威廉·麦库尔;伊兰·拉蒙,是安德森的助手,他是第一位进入太空的以色列宇航员;戴维·布朗,是本次首席实验项目专家;另一位女性是劳雷尔·克拉克,她是本次负责实验项目的专家。这后4位是第一次进入太空。
这次飞行任务是“哥伦比亚号”的第28次飞行。主要任务是进行自身科学研究项目,不是往国际空间站运送物资。这次任务是以美国航空航天局格兰研究中心为主角,主要研究燃烧及灭火方法。1995年,国际协议全面禁止使用碳卤化合物作为消防剂,水就成为当前最主要的灭火手段。但是,通常人和他们的贵重物品很怕水。为此,这次太空实验的一系列研究都与雾化水和火有关。在失重状态下,宇航员和地面科学家可以精确观察雾状水滴与火焰的相互关系,从而推导雾化水用于灭火的理论依据。
另一项是对起火原因的研究。如果点亮一支蜡烛,火苗立刻形成一个漂亮的水滴形,即便无风,火苗仍然跳跃不止。这说明,空气围绕火苗,并形成了空气对流。如果将这个空气对流打乱,火苗就维持不下去了。这一道理说起来很简单,但是在重力环境下燃烧过程太快,只能用慢镜头将这一燃烧过程分解来看。所以,需要到太空进行科学分析。
又如,当我们不小心把面霜弄到衣服上,就很难擦干净。物理学上称其为液体的粘度。可是,即便是这样粘度很大的液体,却很容易雾化并喷射得很远。这说明,人们至今对粘度也就是分子之间的相互关系仍然认识不清。美国航空航天局的科学家们分析到,所谓液体的粘度,应该就是液体的“厚度”。为此,他们打算在失重环境下,结识这些液体的真实面目,并精确计算液体的微量运动特性。
要进行这些实验,就要搞清楚所处的环境,以及与地面常规重力条件下的相互关系。因此,在本次任务项目中,还包括继续对微重力场环境的研究。这也是格兰研究中心一项长期而艰巨的科研任务。
本次飞行也是“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承担实验项目最多的一次。需要在32个装置里进行59项科学实验,除格兰中心的实验外,为民间出资的科学实验大约占20%,主要是对医学和生命过程进行研究。为民间出资的科学实验是由美国航空航天局下属的一家商业科技公司在全球招标组织的。航天飞机上的7名宇航员分成红蓝两队,24小时不间断工作。其中,赫斯本德、乔娜、拉蒙和克拉克为红队。进入太空后,他们脱掉厚重的宇航服,立刻开始工作;余下3人为蓝队,他们的艰巨任务是设法先睡上一觉,以便接班。在对有关生命的研究实验中,有一项是专门对前列腺癌细胞组织的研究,以帮助人类找到制服男人的“杀手”——前列腺癌的方法。另一项压缩实验,是希望研究出适用于防止洪水和地震频发环境的新型建筑材料。另外一项是科教实验项目,此项目吸收了几个国家的学生参与,其中有美国、澳大利亚、中国、以色列、日本和列支敦士登。当然,宇航员自己也是其中的实验品之一,他们吞下某种试剂,以检验人体钙质流失的情况。
一遍又一遍地呼唤
美国东部时间2月1日上午8点(北京时间当晚21点),“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结束了半个月的太空实验任务,准备返回地球。虽然对于美国人来说,航天飞机回家已经习以为常,但是,人们仍以空前的热情期待着宇航员们的归来。这次“哥伦比亚号”的主降机场是肯尼迪航天中心机场。该机场位于佛罗里达州奥兰多市东南的卡纳维拉尔角(参见本刊2001年9月号《美国肯尼迪航天中心及其航天飞行》)。肯尼迪航天中心和迪斯尼乐园是奥兰多两大著名旅游景点。就在“哥伦比亚号”即将返回的前一天晚上,在旅馆大厅里,按照惯例,贴出了“哥伦比亚号”预定的着陆时间,即次日上午09:16,方便客人前往现场观看。宇航员的亲朋好友也纷纷赶到肯尼迪航天中心的公众看台,甚至在能够看见航天飞机下降的沿途,也张贴出欢迎107机组回家的招贴画。时间越来越近了,商场的电器柜台前,电视机都在播放着相关内容,路上的开车者也开着收音机收听着最新消息。航天飞机返回的实况转播将由美国航空航天局提供,不仅可以看见实况图像,还能听见空地联络对话。
这一天,奥兰多晴空万里,气温摄氏20℃,天气十分理想。08:05。休斯顿控制中心向“哥伦比亚号”发出了“准许返航”的指令。人们熟悉航天飞机接地一刹那的漂亮和完美。其实,返航是整个任务过程中最不定的环节。航天飞机在没有动力的情况下,需要从太空滑翔返回,要掠过半个地球。
“哥伦比亚号”预定在美国当地时间上午着陆。所以,在南半球也就是黑夜那一面脱离工作轨道,开始下降。这个时候,太空一片清洌,无边无垠。航天飞机接触大气层外缘后,阻力增加,但重力也在迅速增加,其外表与大气层激烈摩擦,产生强烈的电离效应,气动效应伴随着尖利而巨大的轰鸣,大气燃烧的粉红和橙黄色交织的光芒强烈而耀眼,整个航天飞机处于大气燃烧的火舌舔食中。如果能够从外面观看它,此刻的航天飞机就是一个大步流星奔向地球怀抱的火球。
航天飞机进入大气层时,使用姿态控制发动机控制下降轨道,当空气足够密集后,操纵舵面开始起作用。美国空军“鹰眼”预警飞机和F-16飞机在佛罗里达上空迎接并伴随着航天飞机,直到安全落地为止。
08:59。当“哥伦比亚号”正以每小时21240公里的速度滑翔时,休斯顿控制中心与他们的无线电通信突然中断。在此高温环境阶段,航天飞机与地面的通信中断也属正常现象,甚至这种现象可以持续几分钟。只是,早在08:52时,地面指挥控制中心就已发现航天飞机左侧的温度传感器读数开始出现异常。正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信息突然全部中断,真是令人揪心。这种担心,很快就变成了死神的脚步。在航天飞机所处位置空域下的德克萨斯和路易斯安娜州,沿途居民听到了巨响声音,他们纷纷仰望天空,只见在湛蓝的天空中,静静地划过几道明亮的烈焰。
此时,在肯尼迪航天中心正好与德州上空不寻常的巨响声音相反,人们没有听见他们翘首期盼的那种熟悉的巨大轰鸣声。那是航天飞机飞临前发出的音爆声。公众看台上的观众发现,跑道附近的工作人员开始频繁地使用手机等通讯联络工具,旁边待命的消防人员也开始活动起来了。
09:05。肯尼迪航天中心的大客车缓缓开到公众看台前,小心翼翼地把等候在这里的人们运离看台。只有旁边的大型倒计时数字时钟,仍然按部就班一秒钟一秒钟地走向09:16这一刻,并停留在这个时刻上。看台上已经空无一人,天上地下鸦雀无声,出奇的寂静。
09:17。按预计的着陆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分钟,美国航空航天局宣布,启动“意外事故应对计划”。
时隔不久,工作人员来到肯尼迪航天中心的旗杆前,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慢地降下美国航空航天局的旗帜,换上了美国国旗。
14:00。布什总统出现在电视屏幕上:“面对太空,我们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他们的名字……”总统悲切地说,并逐一念出了每一位宇航员的姓名。
刹那间,在华盛顿的主要建筑物上,一面面美国国旗下半旗致哀,它们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飞舞。
烤炉上的烘面包
事故发生后,美国航空航天局公布了一份录像材料:1月16日,“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升空后第33秒,有一不明物体影像,位于主燃料箱与航天飞机的丫形撑脚处;80秒后,该物体位于左翼前缘处。这可能是主燃料箱喷涂的泡沫塑料表层材料脱落。它有25毫米厚,是用来保护燃料箱不受气动力摩擦加热效应的太大影响。航天飞机外表下腹和迎风前缘嵌有瓷质隔热瓦,它能承受负156℃~正1648℃之间的温度变化。在航天飞机每次起飞时,都有可能出现隔热瓦或主燃料箱泡沫塑料涂层局部脱落的现象,每次返航后,都要更换多块隔热瓦。实际上,在航天飞机起飞后的第二天,才完成了对图像的逐帧回放检查分析,而此时的“哥伦比亚号”早已入轨,提前返航与否已经没有实际意义了。这块泡沫塑料残片的大小与门前的擦鞋垫相仿,它以每小时800公里的相对速度与航天飞机主体撞击过3次。从理论上说,只有当泡沫塑料残片的速度达到2~4倍的音速时,才具有真正的破坏力。走近“哥伦比亚号”,就可以看见机体外表“伤痕累累”,处处是修补过的痕迹。
在航天飞机的最近3次发射中,就有两次出现了主燃料箱泡沫塑料涂层大面积脱落的现象。去年10月,“亚特兰蒂斯”在升空时,一块大型残片直接击中了火箭助推器的头部,但它仍然安全起飞成功了。至于“哥伦比亚号”,早在1997年11月19日发射时,也曾被这类泡沫塑料大量击中过,造成大约132块隔热瓦有35毫米以上的伤痕,最大的一条伤痕长达380毫米,深45毫米。
按照隔热瓦风险管理程序,在航天飞机发射3天后,现场工程师完成分析处理报告,并且于1月20日以书面形式提交给“残片处理专家组”。专家组对报告进行了独立分析、审查和复核,22日,形成正式工程处理意见报告。23~24日,进行了两天的最终评审。27日,该结论上报给项目主管。在整个三个阶段的处理把关过程中,大家一致认为,当时的“哥伦比亚号”没有致命危险,所以也就没提出什么保留意见。
“哥伦比亚号”起飞80秒钟前后,是其丫形撑脚应力最大的时刻,泡沫塑料涂层最容易在这时大面积剥落。1997年后,尽管使用了新配方制造涂层材料,去除了其中的氟利昂,减少了环境污染,但剥离现象却严重起来了。美国航空航天局负责材料研究的马歇尔中心,曾用F-15飞机对涂层材料进行了各种高速情况下的撞击实验,没有发现科学家所假设的严重后果。虽然有一家厂商已研制出了新型主燃料箱,但由于现在用的主燃料箱已是成品,必须把它们用完之后才能考虑使用新的。
另外在“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上没有配备先进的太空机械手,如果让宇航员们走出机舱来看看飞机外表是否受损,也没有工具来修补隔热层。这一次,“哥伦比亚号”与国际空间站的运行轨道不同,没有动力继续前往空间站,也没有携带与空间站的对接装置。一些评论认为,美国航空航天局应当机立断,下令让宇航员放弃“哥伦比亚号”,而通过太空行走的方式走到空间站那里去。当前,所谓美国宇航员的太空行走只是一个形象比喻,宇航员不可能像孙悟空那样腾云驾雾,必须使用座椅式单人推进器。因为在这次的任务中,没有太空行走的任务,所以没有携带这种设备。又有人提出,当时应该再派一架航天飞机上天,接回宇航员。其实,这只是好莱坞一部叫做《太空牛仔》的电影情节而已。航天飞机进入发射台后,最快的准备工作也需要3周,最近的一次发射任务排定在3月1日,远没有到进入发射台的程度,而“哥伦比亚号”本身所携带的给养和氧气最多只能再维持5天。
因为航天飞机需要反复使用,每一次上天飞行的轨道设计,都要首先考虑到尽可能降低航天飞机承受的温度和摩擦,这一次也不例外。所以,无法改变已经发射升空的“哥伦比亚号”的飞行轨道和姿态,故而也就无法减少受伤的左侧机体的受热程度。
根据已经获得的情况,在“哥伦比亚号”脱轨时,轨道高度283公里,时速27841公里,相对地球的地理位置是印度洋上空,澳大利亚西南。美国东部时间08:08,装在机首的两台姿态控制发动机工作,飞机做了一个“后滚翻”,使机尾朝前,然后启动尾部发动机,把飞机向后推,很像轮船靠码头的减速过程。速度降低后,航天飞机脱离轨道。08∶18,姿态发动机再次工作2分38秒,使航天飞机来了一个“前滚翻”,调整成机头朝前的姿态,开始上仰,呈40度仰角,以后腹部为主,闯入大气层。与平滑静谧的太空飞行不同,机组可以感到越来越强烈的气流撞击机腹的振动。而且,飞机没有动力,也没有返回宇宙的可能,不管后果如何,必须义无返顾依靠滑翔飞回地球。这是没有选择的惟一选择。
进入大气层后,航天飞机的减速工具就是大气。08:49。“哥伦比亚号”开始像滑雪者减速那样,做S形的盘旋下降。它先向右倾斜22度,7分钟后,向左倾斜。气动力摩擦使机体外表温度高达1648℃。按照原计划,航天飞机在此之后,还要做两次转弯盘旋,在14935米高度上,减速到音速以下。当航天飞机,距离跑道只剩下最后32公里时,航天飞机的控制权由计算机控制改为机组控制。按计划,其预定接地时速为346公里。
而实际上,在,08:52,当航天飞机位于加州外太平洋上空北纬39度、西经129度时,左起落架第4套刹车油压线路温度开始偏离正常值。之后,左侧各系统温度传感器陆续缓慢偏离正常值,数据表明,虽然在几分钟内上升幅度为右内侧的4倍,增幅也只是60℃,和外表高达1648℃相比,不算什么大问题。08:58。出现了一个令人费解的现象,着陆的关键部件之一——起落架轮胎出现了问题,表现为左轮胎压力读数逐渐减少,最后完全为零。这表明,左轮胎跑气了。这是当前为止掌握的一个重要线索:故障出现在左翼-温度传感器-左起落架舱之间。只是,当前仍然不知道它们之间出现故障的内在联系是什么。
08:59:32。空-地联络信息全部中断。这时,航天飞机距离肯尼迪航天中心的着陆跑道只有2240公里,高度61000米,时速18倍音速,16天的航天之旅只剩下最后16分钟。
2月12日,美国航空航天局公布了又一份文件,描述休斯顿指挥控制中心如何度过最艰难的这一刻。当时,空中维修、太空机械手和机组系统负责人柯陵首先报告:“丢失4个温度传感器数据——机体左侧和液压回路温度读数。”
返航指挥员凯恩立刻敏锐地问:“有什么共同点吗?”凯恩所指的共同点是,比如同时发生传感器读数丢失,可能仅仅是发射信号的数据链或电源这类单一故障。
柯陵报告:“不。大概相隔4~5秒中断一个。”
凯恩凭直觉感到,这些温度传感器是安装在不同的位置上,如果一个接一个地发生信息中断,这说明航天飞机可能出了大问题。
之后,飞行导引负责人萨拉芬报告:“左翼阻力增加。”
凯恩语气镇定,心存希望地问,有没有飞行异常?
萨拉芬报告:“没有发现飞行异常。”
突然,“哥伦比亚号”发来一个不清晰的呼叫。同时,柯陵报告:左起落架轮胎读数表明“失压。”
航天飞机通信负责人胡伯立刻呼叫:“‘哥伦比亚’,这里是休斯顿指挥控制中心,我们在看你们的(左轮)胎压读数,可是你们刚刚的呼叫听不清楚。”
“哥伦比亚号”指令长赫斯本德回答:“收到并明白。嗯——”
空地通信中断。
之后,一系列的测量数据表明,航天飞机尾翼出现一连串摆振,前起落架和主起落架右轮数据相继中断,越来越多的传感器读数丢失,左翼阻力越来越大。胡伯不停地呼叫“哥伦比亚号”,但始终没有回答。
预定着陆的时刻到了。“没有收到机组(联络进近和准备落地的无线电)呼叫。”肯尼迪航天中心塔台只能这样报告道。
“好吧,”凯恩仍然不放弃最后一点希望。“联络雷达监控室。”
“1分钟前还看见他们了。”雷达监控飞行进程负责人琼斯报告。
地面指挥控制中心继续急切地呼叫“哥伦比亚号”,然而天空那一端仍然保持着可怕的沉默。肯尼迪航天中心雷达转入“搜索”方式工作。
“已经抓不到任何有效数据,”琼斯报告,“只有凌乱杂波。”
凯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吐出心中那绝望的4个字:“封锁现场。”
这就意味着,从这一刻起,所有人员不能离开,暂停对外联络,必须搁置心中的悲痛,尽最大可能保存监控数据,完成原始工作情况的总结报告,以及他们想表达的一切信息。
从公布的录像资料看出,凯恩有条不紊地部署应急工作,不时揉摸前额,擦拭脸庞,直到落实抢险队赶往现场搜寻后,他才把手从脸上拿开。从镜头里可以清楚地看见,一大滴眼泪夺眶而出,淌在他的面颊上。
航天飞机没有安装常规飞行记录仪,而是部署了4000多个传感器,动态传递各类信息,地面指挥控制中心人员按各系统分工24小时不间断监控核对,计算机记录下所有原始数据和处理结果。如果航天飞机在起飞或太空中受伤,似乎不可能没有一个异常信息。
这时,“哥伦比亚号”正处于等离子体包围之中。这是由离子、电子和不带电粒子组成的电中性的、高度离子化的气体,它是目前我们所认识到的第四种物质状态,其它三种我们都相当熟悉,即固体、液体和气体。
自然界的等离子体99%存在于外层空间,是气体高速运动、产生极度高温的电离过程,比如,太阳的主体物质形态就是等离子体。航天飞机重返进入大气层时,由于空气高速相对摩擦机体,产生等离子体环境,航天飞机外形设计使气动力效应外加隔热瓦来保证机体能够承受这一高温烘烤阶段。
因此,航天飞机再入大气层的过程犹如在火炉里烤面包,任何不恰当的操作都会导致机体过热,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所以必须小心翼翼。航天飞机再入大气层的过程是由4套飞行控制计算机按预定算法程序精密控制,机组只是监视屏幕,甚至无法感觉计算机微妙的动态调整。一旦出现事先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很难有机会处理,甚至来不及察觉。
在不久的将来,我国也要实现载人航天的梦想。这场航天悲剧发生时,我国人民正在举国欢庆农历羊年春节。“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上的宇航员们在天上夜以继日地工作了16天,自己却死在回家路上的最后16分钟,不少人由此感叹不已。在纽约,正在社区里庆祝春节的华人不知刚刚发生了重大事故,采访新春活动的电视主持人向大家宣布了这一不幸消息,全体人员立刻停止喜庆活动,为罹难宇航员默哀。
1986年,美国“挑战者号”航天飞机从肯尼迪航天中心发射升空73秒钟后爆炸,碎片坠入大西洋,7名机组人员全部罹难。那次事故后,美国航天飞机停止活动达两年半之久。
但是,这次能等多久呢?建设中的国际空间站上还有3名宇航员,他们急需工作和生活方面的供给。
2月3日,俄罗斯的“进步号”无人货运飞船升空,为他们送去了可以继续维持3个月的给养。但是,这个飞船太小,无法运送太阳能电池帆板和实验设备等大型器材;即便将这些器材重新设计分解,俄罗斯当前的飞船也无法定期推动建成的国际空间站,不能维持其运行所需的轨道高度。所以,如果航天飞机中断飞行,16国合作的国际空间站就将夭折,艰苦前行了半个世纪的载人航天事业将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大挫折。
矢志不渝
走近肯尼迪航天中心,就能看见一个巨大的露天黑色屏幕,上面分布着镂空的字母,由背光灯照射,很远就能看清这些字母。这就是罹难宇航员纪念碑,上面刻着他们的名字。旁边的廊道上,镶嵌着他们的生平简介和罹难情况牌匾。在碑的两侧,是一个小小的自然湖,里面游着海龟般大小的野生大乌龟和鳄鱼等。这块安静的纪念地属于全体遇难的宇航员,它不仅仅只是宇宙事故的遇难者,也包括日常实验和飞行训练中的罹难者。
中国人对这块巨大的纪念碑是熟悉的,它的构型原理很像我国古代的日晷,微微旋转,紧紧追随太阳的光芒。纪念碑由90块方石板组成,按姓名字母顺序排列。当前只用掉9块,相互之间留有很大余地。今年夏天到来之前,107机组宇航员的名字将被刻在这块纪念碑上。之所以要准备这么久,是因为寻找色泽和质地匹配的石料相当困难。建碑时的石料来自印度,而当地的采石场早已枯竭,后来补充的铭刻所用的石料有一些是从中国进口的。
“虽然我们正在轨道上,但我们和地球上的你们一起,为“挑战者号”机组的英雄默哀。”这是“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的指令长赫斯本德在1月28日这一天,代表全体机组从太空发回的悼念致词。因为这一天正好是挑战者号升空73秒后爆炸17周年的日子。美国航空航天局的全体员工也在这天为17年前遇难的宇航员默哀73秒。仅仅在这之后4天,赫斯本德和他的机组成员罹难。
1957年7月,赫斯本德出生在德克萨斯州阿马里诺,1975年中学毕业,1980年在德州技术大学获机械工程学士学位,1990年在加州大学获同专业博士学位。1994年12月选为宇航员。赫斯本德最大的梦想就是飞向火星,探索那个神秘星球。1999年,他作为STS-96机组成员,搭乘“发现号”进入太空,参加第一次国际空间站的对接工作。赫斯本德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
麦库尔罹难时才41岁,是一位3个男孩的父亲,担任这次太空实验机动和返航的驾驶任务。他曾经是一位美国海军航空兵,有2800小时的飞行经验。他是加州人,1996年成为宇航员。
安德森与指令长同龄,45岁,在华盛顿州一个叫做斯波坎的小镇军营中长大。宇航员大多从孩提时代起就迷恋上太空,一个来自小镇的黑孩子成长为宇航员,非常不容易,这需要毕生的执着和奋斗。安德森的同事说,他具有小镇人那种特有的质朴。安德森于1994年入选宇航员。1998年,他作为STS-89机组成员第一次搭乘“奋进号”并在太空进入俄罗斯“和平号”空间站。之后,他的故乡把安德森升空那一天作为斯波坎镇的纪念日保留下来。他膝下无子,妻子失去了他,就失去了整个家庭。
布朗今年已经46岁了,可他是107机组惟一一位王老五。布什总统在悼念他时特别提到,可怜单身汉布朗平时还到处蹭饭吃。20年前,作为一名游客,他在肯尼迪航天中心观看“哥伦比亚号”升空,当时,他还是一位攻读医学硕士的研究生。“哥伦比亚号”在那熊熊烈火中冉冉而起的一跃,改变了布朗的一生,为此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可能是本次机组中最多才多艺的人了,除了生物、医学和飞行,他还设计和制造过一架小飞机,并且精通杂技、体操,甚至高跷也踩得很好。他和指令长一样,渴望着有朝一日飞向火星。这次升空,他随身带着培养自己的中学校旗和大学母校校旗各一面。同事们说,如果布朗的死使人畏惧航天事业,那才是布朗的真正悲剧。
机组中要算拉蒙的年纪最大,48岁,奥斯维辛纳粹大屠杀难民营幸存者的后代。他于1954年生于特拉维夫,是4个孩子的父亲。1997年4月被选为宇航员。本次任务中,他负责实验进程中的载荷配置和平衡。
拉蒙的父亲已经79岁了。获得儿子罹难的消息后,坐在房间里一言不发。之后,他说:“几个小时以来,我在回忆拉蒙这些年的每一刻,从他出生到死亡。我再也没有儿子了。这是我想说的话。”拉蒙升空时,随身携带了一幅从月球上看地球的想象画,它出自死于奥斯维辛纳粹大屠杀难民营一位16岁犹太少年之手。拉蒙为此深受感动,他打定主意,要携带这幅画升空,为半个世纪前悲惨死去的小同胞实现梦想。起飞前,他特地从纪念馆借得这幅画。为此,以色列电台评论说,这两条灵魂静静地掠过我们的上空,所有犹太人都为之祈祷。
克拉克罹难后,她的故乡衣阿华为她举行了隆重的悼念仪式。过去是克拉克的亲朋好友为她的成就高兴,现在是整个衣阿华为她悲痛。与他人不同,41岁的克拉克曾笑道,她不记得有什么特别的冲动要成为一名宇航员并为之艰苦奋斗。克拉克从小喜欢动物,本科毕业于威斯康星大学动物学系,之后,在母校继续攻读,成为医学博士。她以格外聪颖而远近闻名,先是获得美国海军航空兵军医职位,并学会驾驶战斗机,之后又成为潜艇医官,多次紧急下潜进行深海救援,可谓“上天入海,阅历丰富”。1996年她被选为宇航员。克拉克有一个8岁的儿子。在本次任务中,她担任任务专家,负责太空生命实验工作,同时,她还是本次飞行的备份机长。在观察中国学生提供的实验中,当第一只蚕蛹破茧而出时,地面工作人员回忆说,从通讯话音中都能感觉到克拉克在微笑。
事故发生后,印度总理瓦杰帕伊当晚致电美国总统布什。他说,对于印度来说,由于在这场悲剧中有一位妇女是出生在印度,我们的心情就显得分外沉重。她就是107机组成员的另一名女性,乔娜。
乔娜是本次机组第3位年仅41岁的中年英华。她出生在印度小镇卡纳尔的一户普通家庭,在美国航空航天局,大家都昵称她为“印度小丫”。因此,在本次机组走向太空的途中,她是路程最远的人。1978年,“小镇丫头”乔娜考上旁遮普工学院航天工程专业,创下了全专业惟一一位女生的纪录。之后,她又在美国获航天工程专业硕士学位,随后获博士学位,继而加入美国国籍。1994年,入选宇航员,岗位是任务专家。1997年11月,乔娜作为STS-87机组成员首次进入太空,参加微重力场负载实验。每当她乘坐着航天飞机掠过印度上空时,乔娜就深情地注视着地面喃喃自语,还为同事指点她出生的那块热土。每逢夏季,“小镇丫头”乔娜就躺在自家院子里,眺望夜空中闪烁的群星。
乔娜罹难时,她父母由弟媳陪同正在肯尼迪航天中心迎接她的归来。乔娜罹难后,母亲说,女儿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自己要去那么遥远的地方,还可能永远回不来了。
之后,布什总统多次发表讲话,他说:在求知的渴望引导下,人类不断走向茫茫的未知世界。STS-107机组人员永远不能返回地球了,但是,宇宙缔造者已经认得他们每一个人,他们已经成为我们心中最耀眼的明星。航天飞行不是一种职业选择,而是人类写在自己心灵上的神圣使命。STS-107机组人员在最后时刻一定俯视过地球。现在,他们深情注视过的这片土地上,无论国籍和信仰,素不相识的人都在表达真挚的敬意,他们完全可以由此而自豪了。
2月4日,罹难机组人员亲友联合发表了第一份声明。之后,罹难机组人员家庭也陆续单独发表声明,由衷地感谢各国人民给予他们的慰问和同情,并坚信人类的探险精神会持续下去。
探索就是驶向未知世界的船,没有人能够保证它能平平安安地走多远。事故调查是另一种探索,在我们现有的能力范围内,也许还找不到真正的答案。在一个个未解之谜面前,惟一可以确定的是,只有不断倾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人类才能维系赖以生存的现代化文明。
2月4日,美国媒体重发了中国“神舟四号”飞船1月5日顺利返回地球的照片。题字说明是:中国科学家和梦想者正在奋斗,打算用自己的成功向凝视“哥伦比亚号”的悲惨世界宣布:中国绝不畏惧,要努力实现第三位载人航天大国之梦。
责任编辑:京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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