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没有能力做重的东西,个人气质不是那样的,做的轻一点,柔弱一点,跟我比较接近。
《颂雅风》:鸟的元素在你的创作中经常运用,但是都是死鸟,而在中国古代绘画中,鸟是有吉祥的含义的。
洪:宋代院体画的鸟都是活的,当时宋徽宗有一个大的花园叫“艮岳”,里面养了很多珍禽,花园的画家都是在院子里找素材来作画,都是非常祥和的。我最初用鸟作为素材,从艺术思考的角度是学习杜尚的方式,我要对原来的东西进行反动。
《颂雅风》:现在使用鸟与最初的含义应该有所不同。
洪:对,这次展览有一张,我拍了一棵梨树,照片很好看,分辨率比较小,放大以后很模糊,但是很伤感,让我想到古代一个词叫“伤春”。我在网上找了很多死鸟,用Photoshop把他们置在底下。用鸟对我来说信手拈来,没有过多的去想,因为做这样的东西驾轻就熟,不会出错,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法,我就用以前的东西去做。
《颂雅风》:中国古典绘画所传达的情绪对你的创作有影响吗?
洪:中国古代文人画最好的东西是山水画,山水画没有一副是愉悦的,它的中心思想是隐逸,在官场上不如意,他要找一片山水隐逸,来安慰自己。但是我对古代绘画的偏爱是由于古代绘画跟我们血液相关,所以你会更关注、更喜欢这些,西方文化对我们冲击很大,我早期受到的教育基本上都是西方的,我觉得也很好,但是能感动你的全是中国的东西。我觉得中国传统审美系统其实非常完美,如果我们不把它延续传承很可惜。
《颂雅风》:会不会将对古典文化的偏爱融入自己的生活?
洪:生活中传统文化方面很多东西已经被毁掉了,但是依然仅存着一些,比如我们可以喝茶,这是我们的传统,比如饮食,我喜欢做饭,我会做很好的菜,我喜欢种树、养兰花、收集文玩,这对我来说是比较愉悦的事情。
何森:希望从内心深处把你勾住
2005年,何森在创作上有一个巨大的转变,他开始放弃以前那些带有颓废感的女性形象,完全摒弃了现代的符号,取而代之的是带有中国文人气节的竹与松及经典的古人形象,他运用油画媒材作为媒介并借用古代的形式与痕迹,来述说今天的语言和情绪,从古人给我们留下的言语中探索新的可能,他说他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死板的、缺乏教养的现实反映论者。新展“对月”展出了何森近两年的新创作,这也是对何森新绘画实验的一种梳理。
文化才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存在真正的理由
《颂雅风•艺术月刊》(以下简称《颂雅风》):首先请谈一谈新作品的创作。
何森(以下简称何):近两年我希望把2005年以来的创作进一步强化,让大家能够看明白我不仅仅是对古画的临摹。我希望新作能够传达出更多的信息,作为一个当代艺术家的信息。
《颂雅风》:“对月”从展览布置方面经过了特别的设计,你希望给观众带来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何:我希望有一种虚幻、永恒东西,而不是特别现实、实在的东西,有点天马行空,又有点高深莫测,不光是观众,也希望在心理上给我自己一种强烈的感受,这种感受不是一种强悍的冲击,而是从内心深处把你勾住。这种差异从表面上看就是西方恐怖片和日本的恐怖片的差异,一种是血粼粼的、吓人一跳的恐怖;一种是发自内心的恐惧,不是外来因素给你的。我觉得这是特别大的文化差异,我在美院读书,包括受85时期的影响都是西方的,接触到的东西、基础训练、乃至思维方式都是西方的,我是希望能够从传统文化中吸取营养,找回我们自己到底是什么,是出发点的不同,这不是表面画画山山水水、花花草草可解决的问题,只不过表面图像我采用了古人的图像,但是具体的要体现到画面,乃至整个展厅所要传达的东西。
《颂雅风》:展览名称“对月”取自马远的《对月图》?
何:对,除此之外,从感受性的角度也能体现一种文化内涵,即人不应当仅仅是面对一个冷酷的社会现实,还要面对很多关于内心和自然的东西。社会现实特别冷酷,这是人的问题,人最开始制定我们的社会该怎么发展的时候就出了问题,我们不停的在追求权利、利益,要争强好胜、积极向上,都是为了要从这个社会得到东西。人不是为了生存而生存,你作为一个生灵在世间万物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才是人之所以为人最关键的东西。对月所感受的其实不是一个特别实在、特别现实的东西。
《颂雅风》:与作品相结合,整个展厅的布置的很有中国传统气息。
何:可以说是中国传统气息,也可以说是文化气息,其实中国能提供给这个世界的、不是iPhone、不是电器、不是汽车,文化才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存在真正的理由
《颂雅风》:在你的作品中,常常会出现分割的效果,为什么这么处理?
何:有些是技术化的处理,有些是心理上的变化。我希望它不是一个特别完整的画面,我会用各种办法来达到这种效果,早期的作品中也会有一些纸张撕裂的效果,这源于我内心的感受,一切都不是那么完美,总是有一些错位。
我不希望成为一个死板的、缺乏教养的现实反映论者
《颂雅风》: 05年在创作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何:我对自己多年来的艺术、对自己、对当时艺术圈创作氛围感到厌倦,过于现实、过于社会反映论。我希望找到一种方式彻底回避掉这个问题,但是艺术家是有社会性的,哪怕只是画梅兰竹菊。从社会学角度我完全可以不去考虑,因为我就是一个当代社会的人,但是从形态上,我不希望成为一个死板的、缺乏教养的现实反映论者。
《颂雅风》:虽然画面上呈现出巨大的变化,但是在你的艺术创作中有没有一直不变的内在线索?
何:有,是怀疑,对社会的怀疑,对人生的怀疑。自身的素质和我接受的文化有特别大的矛盾。我的性格是比较消极的,不愿意去争取很多东西,许多时候我会选择放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提不起兴趣,觉得没有意义。而我所受的教育跟中国文化没有关系,都是西方文化,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努力奋斗,通过斗争获得胜利获得一个果实,我真的提不起兴趣。
当我对中国传统绘画感兴趣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虽然我们传统文化中也有很多功利的成分,但是作为文人总有一种消极避世的传统,是一个非努力抗争的形象。起码作为一种追求,一种口号,特别能打动我,内在的因素跟我特别契合。所以我希望找到这种东西在当代的意义,用一种大家能感受到的形式去表达我们的文化还有这样的东西,这个世界还需要这样的东西。
《颂雅风》:对于古画再创作这一系列你在绘画的过程中内心会比会以前更安静吗?
何:总体上是这样的,但是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难免处于焦虑状态,一个作品你要去完成它的时候会面对很多问题,解决不了的时候会一直焦虑,因为没有现成的方法,尤其像我的新作品,每一张创作的过程都是在给自己树立一个标准,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画面是成立的,这个难度其实挺大的,不像之前的创作我知道画到什么时候是完美的。
《颂雅风》:用西方绘画技法来画中国古画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何:挺怪异的。我在作画的时候,我知道古人是如何用笔的,他简单的一笔我可能要画无数笔,他是流畅轻松的,我是笨拙的,这也是一个现代人的心态吧,在面对工作的时候也会有一种无力感,也是对自己的一个挑战。
中国大师在画无,你能感觉到但是说不出来
《颂雅风》:最早对古典文化感兴趣是在什么时候?
何:我自己也很难讲,我小时候没有受过传统教育,除了小学课本上有几篇古文以外,接触不到更多的东西,那个时候最大的乐趣就是看连环画,可以说连环画培养了我画画的兴趣,连环画接触到的有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等等,虽然没有认真阅读正规的传统文本,但是这些连环画起到的作用是潜移默化的,它通过讲故事的方式把很多东西深埋在你的血液里,比如中国人的浪漫方式、道德伦理观、为人处世的方式。
《颂雅风》:马远算得上你特别偏爱的一位画家,他的艺术最吸引你的地方是?
何:我最喜爱他的《十二水图》,从他的开创性来讲,中国人以前是不会画水的,有水的地方都是留白,他居然用线条能画出水的各种各样的姿态。很多不了解美术史的人看了之后会觉得特别像日本浮世绘的水,他们根本不知道日本浮世绘是学的中国的绘画,而且从行家的角度看,浮世绘是没有办法跟中国绘画相比的,完全就是工人、匠人跟大师的区别。浮世绘基本上都是版画,刻的特别实在,颜色很鲜艳,中国古代大师不是在画实在的东西,画的是一种无,是没有的东西,你能感受到但是说不出来。
另外,浮世绘能够成为西方人看东方艺术的代表,主要是因为它简练、鲜艳、适合传播,这也是最主要的,大众都能接受,就像安迪•沃霍尔的艺术,就是广告,过眼不忘。但东方艺术的精髓不是这个东西,是内在感受性的,是你站在那能够看很久、想很久,抓住你内心的东西,你难道能在沃霍尔的梦露前站很久吗?我觉得真的站不住,真没什么可看的,但是你能记住它,这是商业传播学的角度和文化心理的角度,感受是不一样的。
《颂雅风》:以临摹的方式再创作这种创作形式是如何确定的?
何:这是我最基本的出发点,我不太会去创造一个东西,我觉得那样不太有意义
《颂雅风》:05年以来的作品在创作语言上的推进体现在?
何:语言上更强化。我挺遗憾没展2005、2006年最开始的那些画,那些画面基本上比较平,从表面上去追求水墨的效果,当时还处于探索阶段,想从特别客观的角度去达到那种效果,然后再看往哪个方向去发展。
《颂雅风》:如何处理临摹和创作的关系?
何:基本上原作的元素我都会保留,只不过再现的方式不一样的,纯手工绘画最大的意义就是不可避免的加入个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