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福州,希我、彦子约我在大荒的工作室见面。进门大惊,满房间橱架上都是怪模怪样的石雕。我知道大荒是诗人,设计家。几年不见,没想到他还成了石雕家,他雕刻的形象,全是《山海经》描述的稀奇古怪动物。例如龙首人头的雷兽,鸟身人面的句芒,八首人面的天吴,豹尾虎齿的西王母。几百种上古传说生灵,大小错落,姿态各异。鬼魅般伫立在架上桌面。如果灯光熄灭,它们也许会在黑暗中复活、行动。
我想大荒不会害怕。大荒这笔名就来自于《山海经》中的《大荒西经》,足见他对这些怪物的迷恋。《山海经》是汉文典籍里最怪异的一本书,连司马迁都望而却步,老老实实说:至《山海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两千多年后,诗人大荒依靠一点上古流传下来的简约文字,便运刀如风,凿石成像,创造他个人的《山海经》。
大荒使用的石头,是著名的寿山石,不过是质地最粗劣的那种。随地捡拾,并不值钱。寿山石是极好的印材,松脆柔软,便于施刀。但大荒的雕刻与传统的寿山石雕工艺毫无关系。他是一个使用寿山石材料,表达自我沉思的艺术家。
大荒的石刻,造型质朴,刀法粗野,风格雄浑,结合石材绚丽的色彩。给人一种深沉而瑰奇的美感。我觉得,他对生命无限可能性的穷究,恢复了汉文化中缺失已久的丰沛想像力,将我们带回洪荒初辟的前理性时代。像新生幼儿一样观看世界,诚然,幼儿的观察很不准确,但是他好奇,诚挚,热情。这个世界因此生机盎然,充满难以名状的趣味和意义,谁会喜欢一个精确然而冷漠的世界呢。
●专家评论
寿山石雕中不乏大师,但很多材质上优的石头被付型后,不少难脱匠气。大荒石像却有别于精雕细做的传统雕法,没有丝毫雕琢匠工,刀笔粗粝奔放,气元充沛,纯全内美。大块浑成,发为尚气写意之作。得心应手,超然物外,他开了石说《山海经》以石叙事的先河。在艺术造境上呈现了生命源头的憨态和人性的本真,洗炼而洁净地还原神话精神,这在艺术史上是个零的突破,其影响是可以期待的,其作品可以预见有较高收藏价值。
——哈雷(《生活创造》杂志社主编)
在大荒的创作意向中,四百多种神怪异兽的石雕像轰轰烈烈地唤起我们关于民族性格源头的记忆。激动我们被世俗屏蔽的神话精神,让我们再体验童年的幼稚,天真与豪放。
一块块长年寂寞在山间的石头有了杰出的名字:轩辕、夏后启、诸怀,石头凭借这些神奇的名字而煌熠辉耀。古老的神话精灵倚仗这些石头而有了新的活力。那西王母,该是中华生育之神。简洁的雕痕在卵型石头上刻画出西王母怡然的神态。她双手搂抱巨乳下的腹部,有最新的胎动迹象吗?雷神,不太愿意长得像凡人,宽厚的鼻梁和下垂的眼睑都储藏着爆发力,石头的原来形状和质地,纹路都被充分地利用来形容他的性格。寿山石奇特的色彩是要充分利用的。轩辕,非常大气地运用色彩对比来表示重要的身份与地位,还用几个棱角塑造了他的刚毅且多侧面的秉性。夏后启、耆童、少昊,一个个都带着天地混沌初开时的生命原态。而每一个又分别具有强烈的个性,加上奇龟异蛇种种神怪,一派气象万千,放纵自由的史前文明景象。每一个雕像的构思,都来自对《山海经》所记述的上古文明的反复钻研,每一个雕像的创作,都像解答一道历史的疑难问题。而欣赏这些作品,也稍稍考验一回读者。当然未必都得熟悉上古神话,已经具象化为生动并超奇的寿山石作品。可以感动每一个走进这间工作室的朋友们,你可以一只眼看到秦汉时代石雕的厚朴与疏犷,也可以另一只眼看到现代主义艺术的刁狡与诡变。
——林焱(福建省文联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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