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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拉梢寺大佛浮雕始建于北周,其造像技法融刻、绘、塑为一体,历经唐宋元等不同时期的增建和修补,承载了佛教艺术在西北地区的繁衍与兴衰,雕像本身成就的独特艺术视觉效果,折射出古代民间雕塑家富于创造性的灵感与智慧。
关键词:佛像;浮雕;彩绘
Abstract:The relief of the Buddha at Lashao Temple dates back to the northern Zhou dynasty. The sculpturing art integrates carving, painting and molding. Having been expanded and mended, the sculptures display the rising and declining of Buddhist art in the northwestern region. The unique visual effects of the sculptures reflect the creative inspiration and wisdom of the ancient folk sculptors.
Key Words:buddha statue, relief, colored painting
一
武山是甘肃西南部的一个小县,古属秦州。位于渭河上游,陇山之西,秦岭之北,是古丝绸之路的南路通道,也是通往巴蜀与中原的交通要隘与重镇。东汉年间,这里位处丝绸之路的南路。武山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成了多民族互通和拉锯的地区。各民族在此地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各方面都有不同程度的交流,留下不少历史遗迹。现有上百个文化遗址,散落在武山境内。
史料记载,北周明帝宇文毓非常敬重佛教,其在位期间,北周境内佛教造像十分盛行。据考,尉迟迥先祖为北魏贵族尉迟部落,“尉迟”为西域于阗国王族姓氏的汉译名称,尉迟迥本人勇猛善战,屡立大功,深得太祖宇文泰赏识,后率军平定巴蜀,被封为蜀国公,明帝二年(558年)十月出任秦州总管。在此期间,正是他主持开凿了拉梢寺的修建和这摩崖大佛的雕刻,从而也掀起了周边一带开窟造像的高潮(其中包括麦积山石窟群的修造)。在拉梢寺摩崖大佛左下角,发现有一石刻题记写到:“北周明帝武成元年(559年),驻国大将军、秦州刺史尉迟迥在此开龛造像”,这为考证拉梢寺的兴建年代提供了重要的依据。
据传在兴建这一露天寺的当初,建造者把周边山上的树木全砍下来,堆积搭建成与山峰一般高的脚手架。然后自上而下,用凿刀、色彩、泥巴在陡峭的悬崖绝壁上开始了这一浩大工程的开凿和修建。施工至上而下,将脚手架依次拆除——歌谣唱到:“砍尽北山柴,修起大佛崖(ai)”,“拉梢寺”由此而来。
二
拉梢寺摩崖浮雕为:一佛二菩萨像。刻制于北周武成元年(559年),采用少见的以浮雕为主,运用彩绘、泥塑等综合技巧进行制作。刻凿面积约3600m2,大佛像的立面呈方形坐落于一个叫莲花峰的天然崖面上(崖高度约60m,宽约150m),坐西面东,在佛像的顶部修有木质防雨水遮檐,周边还有大量的装饰壁画和佛龛塑像。
这尊浮雕大佛像通高42.13m,低平肉髻,面形丰圆,脖颈粗短。着圆领通肩袈裟,衣纹为凸起泥条,上彩绘方格纹,结跏趺坐于莲台上。左脚掌心向外。双手上下重叠,掌心向上,置于腹部,禅定印,左脚掌心上刻一法轮图案。头光呈同心圆形,内至外共8圈,其中内圈为彩绘折枝花卉纹饰带,第2至6圈为彩绘波浪纹,第7圈为彩绘花瓣纹饰、最外圈为红色纹饰带。坐佛通身大部分表层泥皮剥落,头光保存相对较好。头部仅额以上部分保存较为完整,双眉以下部分表层泥皮除胸部保存较好外,其余多已脱落(图1)。
大佛两旁是手持莲花躬身肃立的胁侍菩萨。左侧菩萨通高27.25m,头戴三瓣莲式宝冠,脸方圆,额中白毫相,弯眉,双眼半睁,略下视,高鼻,嘴略大,两角上翘,大耳下垂,宝缯于两侧垂肩,短颈宽肩,颈饰项圈,上身穿偏衫,臂戴钏,腕戴镯,左手伸于腹前,掌心向上托花茎的一端,右手上举至右肩上,掌心向外,手持莲茎,披帛白双肩搭下穿肘下垂,下着外翻边长裙,腰束带于两腿间下垂,跣足戴环,八字形立于低坛台上,衣裙上有突起泥条装饰的衣纹。菩萨面带微笑,略侧身向佛虔诚而立,头光圆形,白内至外共5圈,其上彩绘波浪纹、花卉等图案。除双眼、颈部、双肘等处残损较多外,余则基本完好。右侧菩萨高26.75m,与左侧菩萨的面容、服饰、姿态基本相同,宝冠及面部为后期重修。左手上举,持莲茎,右手于腹前,托莲茎一端,除宝冠、面颊、双肘及服饰表面的泥皮有不同程度剥落外,余则基本完好。这组造像形象高大、神情肃穆、布局严整、比例协调,具有浓郁的犍陀罗造像特征(图2)。
象征祥瑞的大佛莲座为方形高座,高17m、宽17.55m,由七层浮雕组成,上至下分别为双重仰莲、卧狮(原共九头,现存五头,张嘴或闭嘴露齿、小耳、卷毛)、双重仰莲、卧鹿(共九只,中间一只正面,两侧各四只侧身向外而卧、独角、前腿屈)、双重仰莲、立象(九头、中间一头正面,两侧各四身侧身向外而立)和双瓣覆莲。佛座上卧狮通高1.80m,宽1.82m,卷毛竖耳,张嘴露牙,双腿前伸而伏于地,威严凶猛。卧鹿高2.00m,宽1.75m,弯角竖耳,嘴角露出长牙,双腿前伸卧于地;大象通高3.05m,宽1.70m,立姿,大耳下垂,双牙前伸,鼻尖略上卷(图3)。
在这尊大佛像座下的六只狮子中间、九只鹿的上部,有一佛龛,(长不过8m,宽不过2m)塑有一佛二菩萨(传为宋代补塑),但却展示出高超的造型水平(可与同时期山西晋祠和麦积山石窟的宋代泥塑相媲美)(图4)。
佛龛中的中间主佛,当地称为燃灯佛,面目庄严肃穆,口紧闭,头上肉髻均己脱落。三尊圆塑中,只有一尊较完整的立塑,就是右侧菩萨塑像。造型阔大简洁,面部方圆丰硕,头挽高髻,戴花蔓宝冠,胸佩项圈,身披袈裟,衣纹洗练流畅,宛如绘画中的线描。透过湿衣折型袈裟显示出优美自然的女性身段。呈现出宋代以来清秀雍容的世俗化特征(泥塑与石雕是两种不同的雕与塑的制作技法,因他们所使用的材质不同,所达到事物艺术效果又各有所长。比起石雕来,泥塑的可塑性更强,它可以使艺匠们更能得心应手地发挥自己的智慧和才能,并使其作品具有更强的艺术感染力)。
拉梢寺大佛像是现存世界最大的摩崖浮雕造像,这种造像形式及其规模在其它石窟寺院是很难见到的。其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够充分地利用自然天成的崖面,巧加雕琢,并绘、塑手法互用而成。拉梢寺所在地的山岩属第三纪砂砾岩其岩石结构颗粒粗大,结构松散,不易进行雕刻,在修造龛像时,大部分是利用自然洞窟中较为垂直平整的岩面打桩悬塑或施泥彩绘。
早期的佛教造像,几乎都能看到印度佛像雕塑式的丰圆适中、深目高鼻、细薄而贴身的“湿衣”和佛头像后面大圆盘代表光环的“法式”。在造像题材和内容上更多直接吸纳了北印度地区犍陀罗造像的因素,如单体形象非常突出的释迦成道说法,风格近于写实的大佛底座的狮、鹿、象等神兽,半球状彩绘的印度式覆钵塔等。这些特征都直接或间接地表明了拉梢寺早期造像与古代中亚、西亚、印度及西域的渊源和关系。
拉梢寺大佛像初建的北周,是中国佛教民族化进程开始日渐加快的时期。中国佛教艺术为了适应当时政治制度的变化与审美观念的转变,其造型特点与艺术风格自然也发生了大的变化。造型上一改早期佛教造像那种清俊秀美、面含微笑而又“秀骨清像”模式,代之而起的是一种造型圆润饱满、质朴敦厚,神情庄重肃穆、含蓄深沉而充满活力的艺术形象。
拉梢寺浮雕大佛像有两种比较明显的艺术风格。其一是佛像一般都作低平肉髻,形体敦实,穿圆领通肩袈裟,这基本上是北周佛像的共同特点。其二是作转法轮印的交脚或坐姿菩萨像。转法轮印的交脚或坐姿菩萨像在键陀罗造像中就已经出现,我国十六国至北朝早期受键陀罗的影响,也发现了许多转法轮印的交脚菩萨。北魏晚期至东、西魏时期,这种造型开始减少,因为这时期的佛教造像开始出现民族化倾向,而受外来的影响在逐渐减弱。随着佛教题材造像民族化和世俗化进程的加快,佛像在造型上有了较大的变化。形象由早期采用印度袒肩或者通肩的形式,改为北魏末期士大夫“褒衣博带”式的服饰风尚。菩萨的形象也由着披巾交叉于胸口转为一般女性服装形象。这种世俗化、“民族化”的佛教造像风格与特点,创造出许多仪态优雅、窈窕飘逸、韵味无穷的中国传统审美形象。拉梢寺的佛教造像正是以其概括简练的手法,豪放浑圆的造型,体现出一种庄重的气质和神韵,具有鲜明的时代感。这在拉稍寺摩崖的佛陀像、菩萨像、飞天等形象中,都清晰得到反映,很具有传统民族艺术的代表性。
拉梢寺浮雕大佛像,既展现了北周佛教造像庄重、朴实的艺术特点,又闪烁着民族化造像艺术的智慧之光。其造型技法的独特与纯熟,塑造形体的端庄与挺拔,场景布局的严谨与宏大,和谐地将“刻(雕刻)、塑(泥塑)、绘(绘画)”等不同的造像技巧融为一体的独特应用,是我国古代雕塑艺术家创造的又一辉煌。这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典范之作,千百年来它特有的视觉冲击和精神感召力,给予人们多少心灵的震撼!
(徐越 兰州交通大学艺术设计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