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2012年7月1日,北京时间晚上10时30分,从俄罗斯圣彼得堡传来消息:经过第36届世界自然遗产委员会投票表决,认定中国“澄江化石地”是地球生命演化的杰出范例,符合世界自然遗产标准,正式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这消息的发布,标志着“澄江化石地”历时8年的“申遗”工作尘埃落定。从此,我国有了第一个化石类的世界自然遗产。
地球从46亿年前诞生至今,经历了多次重大的地质变动和生命演化事件,其中,距今5.4亿年的寒武纪是地球生命演化的分水岭,发生在其间的“生命大爆发”是最受关注的地球生命演化事件,可一直没有找到有力的物证。在此之前,科学家们已经发现了距今6亿年的前寒武纪澳大利亚埃迪卡拉动物化石群和距今5.05亿年的中寒武纪加拿大布尔吉斯动物化石群。这两个寒武纪化石群的发现,都没有揭开寒武纪生命大爆发之谜,直到1984年的7月1日澄江化石地被发现。
那是一个开启生命起始之谜的日子,如果不是他——当时南京古生物研究所的侯先光,在云南澄江帽天山采集高肌虫化石时意外发现一枚珍贵的纳罗虫化石,从而敲开寒武纪“生命大爆发”的时空之门,那么已经有5.3亿年历史的澄江化石地,这一有关生命起源的秘密,也许还将长久地沉睡在抚仙湖畔的大地里。
澄江的机缘
万绿之宗的云南,早在十九世纪末,就吸引了国外有关学者探寻的目光。1909年和1910年,法国科学家J.Deprat和H.Mansuy分别对滇东地区进行了地质古生物调查,确定了包括澄江、宜良在内的寒武纪地层,并出版了研究专著。法国人的足迹当时甚至深入到了澄江边的抚仙湖,但是他们或许被这里的大美景色所陶醉,没有深入到大地深处,探索这方土地可能埋藏的生命之秘。法国科学家在此拍摄的那组澄江县城和抚仙湖的照片,珍贵地记载了这块古生物化石的宝地。
澄江,位于云南省的玉溪市,离云南的省会城市昆明只有几十公里。在云南,澄江县境内的抚仙湖往往比澄江县更为有名,这不仅是因为抚仙湖是全国第二深的淡水湖,更是这儿有着滇中地区绝佳的风景。在云南的许多人看来,这座湖泊仿佛是上苍赐给滇中大地的一座教堂,水做的教堂,至今还保持着一类水纯净的品质。这个湖泊的四周,环绕着由沉积岩组成的群山,它们高高矮矮,庇护着这一湖净水。而在抚仙湖的东北角,有一块像帽子一样凸出山峰,当地的人们称之为帽天山。对于这座看似普通的山峰,《澄江县地名志》这样介绍:“帽天山,位于新村乡的西北面,海拔2026米,因山形如同草帽,远眺像顶着天一样,故名。”
如果说上个世纪初法国人曾在帽天山脚下的抚仙湖边走过,那么大约30年后,有一群科学家走得比法国人更近了一些。1939年底,随着日寇大举入侵中国,位于广东的中山大学向西迁移,来到了云南的澄江县。随行的有地质学家德国人米士,他当时就在中山大学地质系任教,而地质系的驻扎地点,就在澄江县城东面的龙潭村,那里离澄江动物群的埋藏地——帽天山,只有一公里之遥。当年,师生们在住所的附近,就曾发现下寒武统的泥质岩内,有着不少的高肌虫化石。米士还在他撰写的《云南中东部震旦系地层》一文中,提及了澄江东山有三叶虫和古介形类。
第二年的3月,当时中国地质界的元老何春荪、王竹泉等人在对云南磷矿进行大规模调查时,也曾对澄江东山含磷岩作过较为详细的考察。他们最初认为这里的磷矿层属于早期寒武系,在与驻扎在这里的中山大学师生交换意见之后,最终把这儿的磷矿层确定为震旦系。当年,何春荪先生就曾上过帽天山,并且在山上找到了古介形虫化石。这种化石的发现,让何春荪找到了为岩层定年的依据。
中科院院士杨遵仪当年曾是中山大学地质系的系主任,尽管事隔多年,他依然能够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情景:“我们只在附近看到前寒武纪的冰积层,可当年没有发现什么化石,因为我们没有做详细的剖面,帽天山那一带都没有碰到。当时还没有什么发现,碰巧何春荪给我拿来一块化石,鉴定的时候,我看那实际上就是高肌虫。”
当年,在结束对云南澄江的考察之后,何春荪先生把自己的考察成果,写成了《云南澄江东山磷矿地质》一文。文中有这样的话:“在帽天山页岩系从下至上均含有一类小型低等生物化石,经中山大学地质系主任杨遵仪教授鉴定为高肌虫。”
上个世纪的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正是中华民族救国存亡的关键时刻,无论是德国人米士教授,还是中国地质元老何春荪先生,都没有能够对澄江帽天山一带进行深入的考察研究,不过他们当年留下的考察成果,为后来的侯先光揭开帽天山之谜,留下了可贵的线索。
他们都是上帝垂青的人
100多年前的1909年8月,当东方的大清王朝随着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的驾崩陷入末世的挽歌中,地球另一端的加拿大,美国地质调查所所长沃特正率一队人马行走在落基山脉的布尔吉斯峡谷里,队伍中有着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秋天已经开始,气温正在降低,漫长的跋涉让所有的人都感到疲惫不堪,只有马蹄声回荡在寂静的峡谷。尽管峡谷的两边,树木已经泛出秋天的金黄,但是那些鲜艳而丰富的色彩并没有让沃特特别兴奋,他已经59岁了,人生的暮年即将开始,这个在北美地区调查、采集了40余年寒武纪化石的美国地质调查所所长知道,自己在野外实地踏勘和采集的机会将越来越少,大地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地质秘密?业已获得的研究成果是否足以告慰自己的地质人生?沃特把目光投向了远处更高的落基山脉,不禁感慨万千。
突然,沃特夫人的马被路边的一块石头绊了一下,马一个趔趄,差点跪倒在地上。满脑子想着化石的沃特突然灵光乍现,仿佛有神灵暗示,他跳下马来,从工具包里掏出榔头,砸开了那块差点把他夫人从马上绊下来的石头。奇迹就此出现,一块保存软体附肢的化石闪着银光,镶嵌在黑色的石块中间。沃特惊叫一声,他跪了下来,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仿佛只要有一点响动,就会把他眼前的这块化石惊飞掉。多年的野外考察工作,沃特与数不清的化石打过交道,早已炼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眼前的这块化石,让他意识到自己正在穿越时光隧道,看到了远古时代生命初始的秘密。沃特抱着化石,把头仰向天空,他感觉到仿佛世界所有的阳光都照射在他一个人的脸上,那是上帝垂爱的目光,是对他四十年如一日野外踏勘与研究的褒奖,被幸福笼罩的沃特当即决定停下来,在此安营扎寨。夜里,在就地支起来的帐篷里,沃特借着昏暗的灯光,在自己的考察本上记录下了这一重大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