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7月1日,中国科学院南京地质与古生物研究所的研究人员侯先光和一位民工冒着小雨、踩着泥泞的山路,来到距云南省昆明市不远的帽天山。民工沿着岩层的剖面逐层剥土取石,而侯先光则不停地劈开岩石,寻找可能隐藏在里面的化石。他最终找到了他想要的化石吗?请听侯先光教授为我们讲述一个惊人的发现故事。
昆明市周边地区的地质及古生物学研究历史十分悠久。自20世纪初,就有中外地质学家和古生物学家先后来到这里进行调查研究,做了大量的工作。
1980年,我在昆明筇竹寺、四川高桥高坡等地采集高肌虫(也有人称金臂虫)化石,收集到了大量保存精美的标本。1984年6月,我再次来到昆明。我在大坡头、洪家冲、帽天山等地早出晚归地跑了几天,可仍然没有采集到想要采集的化石。晚上,我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我想,必须寻找一个新的地点重新开展工作。
7月1日清晨,天上飘着小雨,我和一个民工踩着泥泞的山路,经过一小时步行,又来到帽天山。为了有所收获,我有意避开前几天走过的路,在帽天山的西坡选择了一条工作剖面。民工开始沿剖面逐层剥土取石,我则不停地劈开岩石,寻找可能隐藏在里面的化石。
工作到下午约2点,正当我感到十分疲劳时,我突然发现了一块呈半圆形的化石。我立即认识到,这样的化石以前在该地层内从没发现过!我当时认为,这块化石代表了新的双瓣壳节肢动物的壳。很明显,化石的直边代表绞合线,圆滑的弯曲边代表腹边缘。接着,我又发现了一块半长椭圆形的化石,这也是一块以前在这里从未发现过的化石。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发现了两个新化石类型!我感到非常兴奋,所有的劳累顿时全消。我急切地期待着能有更多、更大的发现,便全神贯注地继续劈石。这时民工已经在剖面上挖出一个大坑,大块的岩石堆放在了坑边。
到下午3点左右,我的眼前突然呈现一块别样的化石。这是一块保存完好的软体附肢的化石,化石标本有4~5厘米长,这显然是一只节肢动物,因为动物身体的前后两个背壳清晰可分。这时我意识到,前面发现的两块化石,其实分别是这只节肢动物的头部和尾部。化石的颜色呈淡红色,在被雨水浸润得湿漉漉的岩石上,这只古老的节肢动物看上去栩栩如生,仿佛正在水底游动……
寂静的山上,空旷无人。突如其来的重大发现,使我感到天空和大地似乎都凝固了,连我的血液也仿佛停止了流动。我的双手不停地颤抖。我好长时间都回不过神来。确实,真难以想象在交通极为方便,已经有七八十年研究历史,并被认为已经研究得非常深入详尽的岩石地层里,竟然还隐藏着如此大的秘密!
在接下来的挖掘中,我又发现了林乔利虫、大型双瓣壳节肢动物鳃虾、腕足动物日射水母贝、蠕虫等动物的化石,这些化石都是过去从未见过的,非常珍贵。
天渐渐黑了。我与民工恋恋不舍地返回驻地。晚上,劳累一天的我却彻夜难眠,在灯下反复观察这些化石标本。这些化石使我不由地想起了加拿大布尔吉斯页岩动物群。1909年,著名美国古生物学家Walcott在加拿大落基山脉发现布尔吉斯页岩动物群,又被统称为“叶虾类化石”,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化石遗址之一。
我在当天的日记上记下:“7月1号,星期天,小雨,在帽天山采到叶虾类化石。”
随着大规模化石采集工作的展开,我们惊讶地发现,保存有软体组织的众多种类生物化石并不局限于澄江,而是广泛分布在昆明周围地区,其地域竟绵延达100多公里。
后来,在帽天山发现的众多化石被命名为“澄江动物群”。研究证明,澄江动物群是目前世界上发现的最古老、保存最好的寒武纪动物化石群落,继布尔吉斯页岩生物群之后,它以其丰富的化石证据无可辩驳地再次证明,在地球生命的演化过程中,确实存在着迅速辐射的进化过程。
这一发现被誉为“20世纪最惊人的发现之一”。英国皇家科学院院士RichardFortey写到:“侯先光教授在中国云南发现的澄江动物群,其重要性超过了布尔吉斯页岩生物群”。
作者简介:本文作者侯先光教授系著名古生物学家,也是澄江动物群的第一发现者,他主持的《澄江动物群与寒武纪大爆发》项目,荣获2003年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